正德帝召神除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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却说汪如龙买得此马,十分欢喜。一喜此马是千里驹,一喜一只鞍韂已价值千金。每日牵出,欲骑上驰骋,谁知这马不是汪如龙骑的,不受牵络,骑上去即咆跳跌下来。心下疑惑,细看那鞍韂上却雕着“御用宝马”,始知是正德天子云游到此。又恐天子日后怪其为富不仁,贱买宝物,责罪非轻。自思:打探帝若回京,将此马及鞍韂仍送还他,方保无虞。只是此时被地方官认得此马,疑我是谋害天子。遂将此马隐匿在家中不表。单说正德天子,别汪如龙,同王小二行来路上,对王小二道:“你倒交结这等好人,明说五十两,他却送出二百二十两。”二人回到客店,正德又停了一日,盼望王合不到。心思王合既不知去向,我怎好在此等候?不如趁有银两,赶到苏州游耍,亦好早回京。即分付王小二:“明早早些造饭。”遂安寝。

次早起来,梳洗餐饭毕,取了十余两银子,付与王小二。王小二欢喜,遂代正德天子取出包裹。正德收拾银两,藏在身上,出门而去。是晚寻店安歇,一夜无话。至次早饭后,来到六家店,遥见一座屋宇,甚是高大。旁开一小门,门首坐着一人。忽有三个人,衣冠楚楚,从那边而来。其门前的人,立起身来,笑嘻嘻迎住道:“请进内一坐。”三人俱点头。那门前的人叫一声开门,小门便开,三人进入去,门随手闭上。正德看见,心中疑惑:“不知内里作什么勾当?”忽背后又来了三个人,正德即随着同行。那门前的人又叫开门,正德同三人入内,见门后坐着一人,将门又闭上。又见厅上坐着一人,站起身来请进,令家人进茶。茶毕,引进后厅,厅上摆着一大凉床,众人环坐凉床面前,各摆列金银。正德已知是赌博局场,心想:“我是一个天子,福气必大,且赢他些银子,亦好应用。”便道:“诸位请赌一赌何如?”那抽头的当家对正德道:“我们因处官府要勒索规例银,故此异乡人概不和赌,客官休怪。”正德见桌上列着笔砚,顺便拿一纸条,暗写的圣旨字样,又向身上取出内号小玉印,染上朱红,印上纸条,令人粘贴在外面门槛上,谅文武官看见,自不敢来问。抽头当家即令人拿去粘上。正德道:“今可放心赌了。”

抽头当家道:“我们乃是一颗骨骰,削就十二面,面上刻十二地支,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戊亥。每人各占一时,各约多少银两。我公平将骨骰撵下盘内,任他团团地转转罢,看骨骰面上是什么字,若子时向上,即子时全胜,十一注俱输。我只取些抽头而已。”正德道:“如此我就占着子字。”抽头当家即登记上号。众人也各占尽了十一时字。正德道:“诸位每人要赌多少银两?”众人道:“每人只赌十两银子。”于是各人随各取出十两银子,与抽头当家。抽头当家将各人银,看清秤定。正德亦即取出一百两,放在面前,对众人道:“我若是输着,令当家明称便是。”众人称:“善”。

抽头当家即将骨骰子向盘中撵下去,那骨骰子团团转了几转,各人各挟争胜,各叫本占之字。正德也呼:“子来!子来!”子子子响的一声,那骨子上“子”字正向上面。正德暗喜:“我一堂堂天子,自然福大。可笑这些小民与我赌博,真是不识生死。”便把各人出注银子扫归在自己面前。问道:“还敢再赌否?”众人道:“怎么就不敢?”正德道:“我再占得‘子’字。”众人各占定着。抽头当家替众人再称清银子,又将骰子撵下。到底天子洪福极大,又是子字向上。正德又问:“再赌否?”众人道:“你的口灵,要再赌,须换别字。”正傅不肯,抽头当家道:“不若,赌反的,若何?”正德道:“赌钱已是不该的,怎么好反。”抽头当家道:“十二时子亥对照。比如亥时向上,子时向底,赌反即是向盘底的赢,未知客官要再占什时?”正德道:“我仍照子字罢。”众人都占定了。抽头当家将骰子撵下,正德即喝:“子子。”及骰子倒下,却是“子”字,幸还摇动未定。正德方悟“子”字向上即输着,意欲“子”字死倒碗底。一时急了,将手--指喝道:“督死子。”暗中神将相助,一杀响,那骰子翻将起来,恰是“亥”字向上。正德又赢了。问众人:“敢再赌否。”众赌友道:“本要再赌,被你督死子唬怕不赌。”正德笑道:“不赌便罢了。”遂取了四五十两银付给了抽头。当家的大喜道:“赢了银两,收上身中。”正德出门,把那暗写圣旨的字条撕下,向前途而行。行至日晚,投宿歇了。次早起身,行至天色将晚,度无客店可投宿。忽望见远远有一盏灯光,赶将近来,来到山湾外。恰遇着一小童赶路,不提防头颅正撞着正德胸前。正德大怒,揪住小童道:“我请问你,你如此急急忙忙,莫非要去报死么?”小童赔个小心道:“不瞒客官说,我太公在此村庄中名王富有,生下一女子,名唤了媚春,年登十六,姻缘未定。只半年前忽犯着不知什么妖魔,茶饭不思吃,笑哭不常时。几次请得法师到家内祭禳驱除无效。近来妖怪更加厉害。法师一做起法术,妖怪便飞沙走石,打得法师及众庄丁,遍身都是鲜血,奄奄待毙。法师也无法可施行了。方才有一朋友,荐一群法师,说是江西广信府龙虎山张天师派下,专会治妖。今晚宿在镇上,太公令小的去看他,要请他来看妖怪。不料我一时着忙,误撞着客官,望客官赎罪。”正德思:“天已晚了,又无客店,不如骗他,到太公家里去宿歇一宵。”即向小童道:“是你太公的造化,我乃京城派下的法师,专会降妖,待我替你太公治之可好。”小童道:“未知你们派比江西派若何?”正德道:“我们京城乃天下首善之所,地灵人杰胜江西多矣。”小童大喜,引正德回到庄前,先进内回报太公,把遇着京城派法师说明。王富有道:“如此请他进来。”小童应声,出请正德入内。太公敬请上堂,分宾主坐下。各通姓名,具酒食相待。正德饱餐过自思:“真命天子,自有百神护卫,况太公如此厚德相待,便替他治妖,也是美事。”即问太公道:“这妖怪共有几个?”太公吐舌道:“一个已是厉害,还说几个?”正德道:“你可将令嫒移往别房去住,待我到房中看看是什么妖怪,即可擒除之。”太公起身入内,打发女儿移在别房,即出引正德到女儿房中坐下。只见收拾却甚整洁,怎奈阴风冷冷浸入筋骨。正德道:“油火要齐备,若有古剑,可执一口来更好。”太公令家人一一整备,另送上朱砂笔符纸。正德道:“太公可带家人在空房等候。若有呼唤,可前来帮助擒妖。”太公退出,自带庄丁伺候,恐法师被妖谋害,速出救应。

时正德坐在房中,觉得冷气浸入。将朱笔写着:“值日将神功曹,代朕降妖。”粘贴在门槛上,闭上房门。恐妖怪进来报怨,仗剑坐着,灯火燃亮。不一时间,听得门首有声叫道:“小神在此,等候陛下,有何圣谕。”正德心内疑是妖怪来骗他,即仗着古剑,把门略开一隙。趁着月色微明,见一位天神。身高一丈二尺,黑面胡须,乌盔乌甲,手执钢鞭跨黑虎。正德问道:“你乃是何神道降临?”天神答道:“小神乃正一玄坛赵公明是也。”正德道:“今有王富有之女,被妖怪所迷。敢烦天神驱除,以安此女。”天神道:“领法旨。”即腾空而去。正德仍闭门静坐。

须臾间,忽听得狂风大作,杀声振林木。又霎时间,月白风清。半空中叫曰:“妖怪首级在此,缴旨。小神去也。”正德开门一望,遥见庭中一物,似白而红。忙叫太公:“妖怪已擒斩了,请来观看。”太公同庄丁忙带着火把兵器来看,却是一个玉面狐狸的首级,鲜血淋淋,峥嵘可怕。正德命庄丁,取火将妖狐化灰,沉于涧水。太公拜谢救女之恩,正德道:“夜已深了,可借一处安歇。”太公即送进客房睡眠。

早饭方起,太公已备盛席款待。吃完正德要辞别,太公强留,正德不肯。太公捧出一百两银子相谢,正德分毫不受。立即分别起身,在路上自思:“自古及今,从未闻有天子代人家治妖,朕今好似光棍一般。”遂赶向江南扬州进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