诗曰:
溷迹闲阁自守穷,无端运转恰相逢。
拈香早遂酬神愿,一旦丰盈气倍雄。
话说皮奉山见了红球子奔来,他凝神一会,叫了一声:“要是富我的,左转三转;若是害我的,右转三转。”委果是富他的,左转三转。
此刻,老太与奶奶定神细看,老太说:“姑娘,你快些把金簪子拿下来,随手放下!”谁知红光将金簪裹住,往空地钻去。老太忙取了香烛、元宝烧过,又连连磕头,把借来的钉耙往下挖,看见一块石板,取灯一照,上有字迹:“某年某月某日,皮奉山取用,窖银五窖。”五爷看得明明白白,将石板揭起,有宣缸大的五窖银,满满装盛。于是老太在旁,取了他的提盒来盛,一提底掉下来,滚了一地元宝;又取盒子来盛,把子又掉了;又取簸子来盛,口又卷了;用裙子来兜银子,又站不起来了。于是,五爷、五奶奶搬了一夜的银子,忙得不了。忙乱到次日饭时,才把五窖银忙清,放在套房内,散堆着,满地元宝泼泼撒撒的,正所谓财奔大处子奔多处,财来奔我三分上,我去寻财万丈深。
约莫忙乱十多日,夫妇将银子放妥贴。再言张老太住在五爷家有一个多月。叫奶奶:“你寻个人用用,你如今人虚,不能做事。”奶奶望五爷说:“明日到媒人家处,带个人来看看。”五爷说:“明日叫媒人带人。”
再言五爷上街买了韭菜、豆腐等件家来,弄中饭吃。傍晚,他就把大门上了栓,回头吃晚饭。他此时有了家私,朝朝怕事,一夜无出。次日天明,到媒人家去,叫他先带了一个客过来用用,后又带锅上。不一日工夫,写了纸,言明每年工食银二两四钱,不折不扣。每节五钱,亦是不折不扣。他说:“下人若要折扣,他就不用心代你当家了。况且,穷人有限的事。”又过了一天,又寻打杂的。
那一日无事,看小夥收拾厅房,擦抹物件。到吃中饭,同奶奶谈心。次日,五爷起来,叫锅上到街上打肉,买菜台子。哪晓得下锅认他是个完库肉,开他八十五文一斤,还只得十四两秤;菜台开他三分一斤,十六两秤。大锅菜是芹菜炒豆腐干子。五爷叫锅上菜台氽腌肉,放些虫米烧好了来吃。中饭吃毕,浓茶漱口。
次日,又叫媒人带了三个妈子家来奶奶看,拣定再看,三日后写纸。又过了数日,五爷请了一位袁先生家来,做了门官,讲定工食。又过数日,叫媒人带上锅来,添打杂的,说锅上若没事,搭着抬抬轿。
那一天,五奶奶无事,说道:“明月叫锅上抬我各庙进香。”五爷吩咐贴身小夥,小夥吩咐跟班的,跟班的吩咐打杂的,打杂的吩咐门上,门上吩咐锅上,明日五太太各庙进香。随即五爷叫人买了香烛伺候,又称了香仪钱包等件,准备奶奶进香。又把了五百文与跟班的,明日赏花子。
次日,奶奶收拾,有老妈代她戴首饰,绞后影子,戴花,又有老妈代五奶奶拿衣服等件。伺候奶奶烧香拜佛已毕,回来。五爷称了二两银子赏锅上,每人五钱;跟班四个,亦是每人五钱,众人欢喜。妈妈每人三百文,众人感谢奶奶恩典。
谁知五奶奶烧香劳了神,回家后有些头晕,即刻吩咐请先生,代奶奶诊诊脉说:“人虚。”用了一服补药。叫人打药,五爷亲自煎好端给奶奶吃,次日就好了。五爷说:“奶奶,你此刻人虚了,叫媒人寻个细丫环搀搀你。”于是吩咐带丫环与五奶奶看,拣了一个,当十年为满,身价十五两。交代随即立了纸。奶奶又关照媒人,带两人俊俏的小夥跟五爷,上街走走。再谈五爷无事,想想从前;日下晚了,吃晚饭睡觉。次日天明,穿好衣裳,有人倒洗脸水,拿刷牙盆子,拿肥皂的,拿擦牙散,拿手帽巾的,拿漱嘴碗的,各人伺候。又有老妈子拿了人参丸药,又有的端水燕汤。吃毕,有家人把衣服拿出来,五爷换了。吩咐打杂买点心,吩咐厨子上街买鸡子家来。张老太叫老妈喊厨子来,把鸡子要洗三遍,干干净净,要清水带一下子。切得细块子,叫他用心弄好了,作料要全了,不可过咸,亦不可过淡,要有味些,放点酱瓜子,还要放点生姜米子,还叫他烧得金黄色,头一要干净了。老妈一句句传到了厨子,厨子一句句答应。
五爷奔房中,看五奶奶梳头、洗脸、裹脚、换鞋子,看他吃水燕汤,看她擦粉,看她戴花,看她穿衣裳,看她换袄子,看她戴镯头,看她戴戒指,看她出房门,看她坐下来,看她叫丫头倒茶,看她吃茶。看了半会,摆上一盘点心、粥,二人对面吃粥,吃点心。二人正谈心,谁知外面媒人送了六个俊俏小儿来,奶奶、五爷一看,甚是中意,留下,找发媒人去了。不数日,六人一总写纸,每年工食一两六钱,每节三钱,外贴衣裳四季。遂各改了本姓,都姓主人家的,改名皮兴、皮旺、皮德、皮明、皮庆儿、皮猴子。